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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杭的步子瞬间停住。她侧头看向萧鸣珏，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萧鸣珏神色自若，赵杭仿佛都能从他的黑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想要什么？”良久，赵杭收回眼神，低声道。
萧鸣珏缓缓摩挲着手中的瓷碗，缓声道：“你会对苗疆动手吗？”
赵杭答得很快，也很干脆：“只要苗疆不来侵犯，我不会。”
“若是长安那边的命令呢？”
“我不会让我手下的人成为权力倾轧的牺牲品。”赵杭坦诚道。
萧鸣珏沉默几瞬，道：“我能帮你找到解金银蛊之人。但我不能保证她会来。她对大魏积怨甚深。”
月光倾泻而下，两人却都站在阴影之中，只有拉长的影子，和着院中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枝桠，一同落在地上。
两人之间一片沉寂。
“为何要帮我？”赵杭打破了寂静。这是她第二次问他。
萧鸣珏轻笑一声：“不信我啊。”
赵杭的眼神从他的黑眸滑到他的下颌，也轻轻勾了勾唇：“不，我信你，但是我也知道，想要何物，都要付出代价。”
“我找到解毒之人的代价，是什么？”她语气平淡，冷静得惊心。
萧鸣珏眼角微弯，黑眸中落着点点月光，还有赵杭的脸庞。他笑了笑：“两个条件。一，我要看凉州的户籍记录。二，杀了丹巴族。并与苗疆签订和谈，永不侵犯。”
赵杭眸色渐深，手缓缓覆上剑：“第一个好说。但第二个……萧大人是否该先回答我，苗人，是如何在我大魏官场上平步青云？”
萧鸣珏一摊手，坦荡道：“我是魏人，生平在官册上皆可查，赵将军不信，去查查便是。”
“是吗？”赵杭脸上带笑，语调平静，手却仍覆在剑上，“十年前陇长大乱，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要借此机会进入大魏，恐怕不是难事。”
萧鸣珏看着赵杭，忽然上前几步，笑了一声：“可这十年来，你可曾在陇长边境发现过苗疆踪迹？若我真是心怀不轨的苗人，苗疆又怎么可能十年来销声匿迹？”
赵杭轻哼一声——这其实也是她还能放任萧鸣珏继续在凉州城中行走，而不是直接杀了他的主要原因。
此人在大魏有一套完整的身份，又入官场将近十年，若他有心遮掩，自己其实很难查出。
可以说，她对他的身份怀疑，都是他亲手暴露出来的——他这般有恃无恐，到底是有什么底气？
在赵杭思忖间，萧鸣珏又走近了些。
男人含笑的面孔在赵杭眼底放大——
和着他清润的声音：“我欠过一个人。只要保得苗疆平安，我与那人的债便两清了。况且，赵将军也不想再打下去了吧？与元戎互市，与苗疆互市，于大魏都无半分威胁。”
他的气息温热，声音如羽毛般擦过赵杭耳边。
赵杭定定地看着他，心中忽地想起柔冥离开时留下的话——
【“我娘当年救下萧鸣珏母子。他救我，许是报恩吧。他这个人，最讨厌欠别人这种生死人情。”
“还有，你若是想骗萧鸣珏说我死了，未必容易。”
但最终上马车之际，异瞳的男人又回头看了眼赵杭，苍白的脸上染上一闪而过的轻笑：“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会是否会为了我去苗疆拿那东西。若他不去拿，赵将军，你的谋划便是天衣无缝。”】
她缓缓松开手，忽然笑了出来：“你知道柔冥没死？”
萧鸣珏微怔，没想到赵杭会联想至此。
“若柔冥真死在我手上，你就算为了军功暂且不会对我动手，也必不会帮我。”赵杭忽然歪歪头，眼底闪过几分暗色，“柔冥有一半苗疆血统。所以，你答应的那个人，是柔冥？”
萧鸣珏眨眨眼，极快地恢复镇定，就势应下了：“是。”
赵杭眼神更暗了些。半晌她忽然抬手掐住了萧鸣珏的脖颈。但她并未用多少力，只是将眼前的人拉近了些。
如今两人几乎是唇齿相贴，紧密相依。
萧鸣珏含笑看着赵杭，任由她扼住自己的命门。
赵杭加重了几分力道，将他往下压了压，然后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但不要想着背叛我。”她的手缓缓松开，指尖抚过萧鸣珏脖颈上被她掐出的浅淡红痕，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自己极其满意的作品，声音轻柔，“上一个背叛我的，尸体可都找不全了呢。”
萧鸣珏轻轻笑了一声，喉口处微微震动。他的手覆上赵杭的手，带着她的手用力向下按，声音略带沙哑道：“将军放心。我从来就不是苗人。”
赵杭收了手，轻轻一跃离开了军医所，她的声音远远地飘来：“这几日你就在医所呆着，等过几日人来了我们便出发。”
她消失在夜色中，只剩萧鸣珏独自立在黑夜之中。
翌日，赵杭来军医所时，便见郭从临冲出来，脸色激动。
“可是阿姊醒了？”赵杭扶住他，语气急切。
郭从临点头激动道：“是，萧鸣珏还真有点本事。顾医师如今脉象平稳不少。”
赵杭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室，就看见顾嫣半靠在榻上，脸色苍白，但精神看上去不错。
顾嫣见赵杭进来，对她弯了弯唇；“杭儿。”
赵杭轻轻坐在她身侧，拉着她的手想探探她的脉象，却被顾嫣制止了。
“杭儿，是我考虑不周，以为钱大林是我救过的人……”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你这些天抓探子，怕是又劳累了吧。”
赵杭抿抿唇，露出难得的柔软，头半靠在顾嫣肩上，笑道：“哪里，阿姊可为我拔出了医所的探子呢。”
两人都没有提起顾嫣体内的蛊毒，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些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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