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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刚敲过了三声，街巷重归寂静。凉风吹得落叶簌簌，在这空旷的街巷里显得格外嘈杂。
明月皎皎，映照着乘风镖局的金字牌匾。
一间闺房的窗被悄悄推开，闪出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来，一身夜行衣，还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她四下张望，确认没惊动任何人，轻手轻脚合上窗，轻轻一跃，登上了镖局的围墙。
她俯瞰脚下这熟悉的院落，炽热的心在胸膛里哐哐跳得厉害，在寂夜里依稀可闻，这一去，许是永别了吧。
“承蒙多年关爱，这回便算是女儿不孝不友。我已命在旦夕，有些事再不做，便来不及了。也好，或许我离开，你会更舒心。”
她伫立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向着爹娘卧房的方向深深一拜，再无挂怀，飞身匿于夜色之中。
她的轻功承自师父萧影，即便是在高手众多的镖局里，也是一骑绝尘。
此刻，一间卧房的窗，悄悄溜开了个缝，露出一双落寞的倦目。
“夫君，阿惊走了没？”
“走了走了，等了这么些天，终于走了，可算是熬坏了。”
男人掩上了窗棂，钻回了被窝。
“都怨你，说什么让镖局上下都配合，千万别起夜撞见了，怕孩子尴尬。什么馊主意啊，大大方方去说不行吗，害得大伙跟着熬了几宿不说，而且，她一个女孩子，才多大啊就离开家闯江湖。”女人声音中带着几分埋怨和担忧。
“总要见见世面的，否则长大了如何能将镖局交给她。她两个姐姐性子柔弱，唯有阿惊这孩子堪当此任。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性子叛逆，这回若不是自己想走，谁奈何得了她。况且，有萧影在呢，应当……不妨事的。”男人拍了拍怀里的妻子，长叹了一口气。
“应当？我不是她亲娘就罢了，你可是她亲爹啊。那萧影整日醉酒，没半分正经的，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女人一把推开了丈夫的手，翻了个身背了过去。
“秋娘，萧影是她师父，必会上心的。好了好了，睡吧，熬了半个月，都累了。”
两人皆是无话，一夜不眠。
她叫梁惊雪，是乘风镖局的三小姐，七岁上了青峰山跟随萧影习武，十五岁与他恩断义绝，离家出走，尚未及笄。
“萧影……”
凉风扑面，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想起这个名字她心口便是一紧，这个昔日待她如兄如父的男子，再也不是她的师父了。
梁惊雪的世界在十五岁之前都很简单，除了吃饭睡觉便是逃学，上山练武，犯花痴，挨批，周而复始。
一个月前，她的人生理想还是练得一身绝学，将祖辈传下来的乘风镖局发扬光大，再拐来一个帅气的侠客免费打工。
可自那天起，整个世界的面貌都开始变得模糊，割裂。
痛苦，夜夜梦回，日日提醒着她，自己是被最亲近之人抛弃的将死之人。
“师父，你会骗我吗？”梁惊雪的手背在身后，捏紧了深色瓷瓶，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的神情，声音却微微颤抖。
“自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有一天，师父骗了你，自然也是为了你好。”
他闭着眼睛斜靠在竹摇椅上轻轻摇晃着，随手端起酒杯，散发着淡淡香气，是去岁春时她酿的荼蘼酒。
“那么，这真是习武的补药吗？”
她的手也不禁颤抖，从身后缓缓拿出瓷瓶。她不想问，不敢问，可还是问了。
竹椅的摇晃停住了，他的身躯猛地一震，睁开酒醉迷离的眼睛望着远处的青山，缓缓吐出两个字。
“自然。”
“既然是好东西，那我便都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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