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回 周瑞家的送花

一转眼又过了些时日，黛正在屋里同惜春下棋，一抬眼看见雪雁朝自己努嘴儿，她瞥了她一眼，执起黑子，缓缓说：“有人来了，让他进来吧。”

来人是周瑞家的，她捧着个木匣子，还不等说话，那一头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妹妹你们在做什么呢？也带我一起罢。咦，周姐姐，你来做甚？”

周瑞家的见是宝二爷，忙挤出个笑来，“姨太太着我来给两位姑娘送花儿来了。”

宝听说，便问：“什么花儿拿来给我。”

一面早伸手接过来了。开匣看时,原来是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儿。

宝捧着这假花儿走到黛和惜春眼前，献宝似的捧给他们看。惜春笑道：“我正想明儿个剃了头做姑子去呢，可巧送了花来，若剃了头，可把这花戴在哪里呢？”

黛知道她是在打趣，不由得笑道：“没了头发，别在耳后也是美得很呢。照着镜子，倒是个俏尼姑！”

惜春听了哈哈一笑，道：“俏尼姑也是尼姑。姐姐快落子，我要把你这角都给吃了。”

黛一边含着笑下棋一边对周瑞家的说：“我的首饰够了。周姐姐你把我的那份给惜春妹妹。”

周瑞家的还未答话，惜春却笑道：“这假花儿这么美，你却都给了我，我该如何感谢姐姐你才好呢？”

“你若赢了我这一局，我就告诉你。”

黛美眸顾盼生辉，看得惜春和旁边的宝同周瑞家的眼都直了。

“好啊，姐姐你就会打趣我。看我杀你个片甲不留！”

惜春眼神示意丫鬟入画把花收起来，承了黛的情。

黛手执棋子，状似不经意的问：“是单送我和惜春妹妹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各位都有了，这四枝是二位姑娘的了。”

周瑞家的道。

不等黛开口，惜春便冷笑道：“我当时什么稀罕物，挑剩下了给我和林姐姐。”

周瑞家的垂首不语，任凭惜春在她身上打量。

惜春自然是知道这事情是周瑞家的擅自做主的，但她心里虽气，却也不愿挑事，只是她落子的声音比往常响亮了不少，引得黛侧目。

宝突然道：“周姐姐，你什么到那边去了？”

周瑞家的因说：“太太在那里，因回话去了，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了。”

宝道：“宝姐姐在家做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过这边来？”

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

宝听了,便和丫头说：“谁去瞧瞧？只说我与林姑娘打发了来请姨太太姐姐安，问姐姐是什么病，现吃什么药。论理我该亲自来的，就说才从学里，也着了些凉，异日再亲自来看罢。”

说着，茜雪便答应去了。周瑞家的自去，无话。

这边黛送了惜春出屋，那边宝便跟了上来：“林妹妹，你看这个。”

黛正用意念和粉丝们互动沟通，被黛这么一叫，带着满面未褪尽的笑容回过头去望他，一时间叫宝看痴了。

“妹妹，这个给你。”

宝呆了片刻，把揣在怀里包着兰帕子的竹盒拿了出来，递给黛。

“什么东西？”

“青团，是包着水果泥馅料的。我从老祖宗那里讨来的，据说是江南的吃食。我料妹妹离家久了必是想家的，望这小玩意儿能让妹妹开心。”

宝说着便揭了盖子，盒里用瓷碟儿码着六个青翠欲滴、形态各异的糯米团子，看着很是喜人。

“多谢。”

黛看着这精美的做成小兔子、新月等模样的吃食，心里觉得暖暖的。在苏州老家的时候，家里的老嬷嬷经常去糕点坊买青团给她吃，她很喜欢这种糯软甜香的零嘴儿，有时候一边写字都会粘一个嚼了，口舌生津不说，心情也能变好。

这青团是用艾草汁子或鼠鞠草汁子揉进糯米面里，制成劲道的外皮，里面的馅儿多种多样，有芒果泥心的，有豆沙心的，有红糖心的，还有芝麻心的。

在苏州啊，一年四季都有各种名堂的糕团，顺口溜是这么说的：一月元宵，二月二撑腰糕，三月青团子，四月十四神仙糕，五月炒肉馅团子，六月二十四谢灶团，七月豇豆糕，八月糍团，九月初九重阳糕，十月萝卜团，十一月冬至团，十二月桂花猪油糖年糕。

糕点吃得差不多了，一年也就到头了。周而复始，兜兜转转的。现在，她又看到了这油绿如的青团子，那些被她压在心底的乡愁，一下就涌了出来，不自觉地，黛的眼睛就红了。

“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我给你赔礼，你别……”宝见黛要哭的表情，觉得是自己拿着这东西惹了她生气，刚想把竹盒子连着里头的青团都丢了，却被黛捉住了手：“这青团我收了，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到了家里的爹爹和以前的事情，所以略有感触罢了。”

黛瞄了一眼弹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心里觉得暖暖的。

宝看着黛难得的冲他像撒娇似的模样，只觉得心儿软成了一汪泉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才好。

“你要是喜欢，下次我让厨房多做一份苏州的点心。”

几乎是想也没想，宝脱口而出。

“不用了，宝哥哥，你的心意我领了。吃食就算了，你送我这一碟子青团，已经够我会议好久的了。”

黛眨了眨眼睛，将眼眶里的泪水逼退，笑着说。

“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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