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不着痕迹地靠过去，和凌雾肩并肩站着。
六边形窗口散落的光疏落下来，灰黑色的墙壁附上一层薄薄的青灰，深深浅浅，勾勒出奇怪的图形。
凌雾的光脑“滴”一声响了。
“看这个。”程诚从后方走过来，把光脑上的动态图像拿给林之看。
一个人形木偶依靠着墙壁，脸上没有五官，也没有表情，身体的关节活动活灵活现，左脑发出幽幽的青光。
人偶似乎受到危险，脖颈后仰，死死靠在墙角，双手抽搐，时间扣住墙壁。随着青光消失，他双腿弯折，整个人软倒下来，和徐陵临死前一模一样。
林之呼吸一滞。即使没有时间回溯的能力，人类依靠科技做到的事已经远超她的想象。
“这个青光，是幼体？”她稳住声线，轻轻问。
“是的。”凌雾拉下键盘，指尖跳动，一串文字出现在动态图像上：能量线路二号。
他抬起头，望着六边形窗口，对内频道说：“老田，你和唐云亭去外面转转，程诚，你和其他人找找，看能不能辨认出这条能量线的轨迹，最好，找到那个异种离开的出口。”
凌雾指尖在右手腕上一点，黑亮的手套蔓延而出，将整个手掌包裹住。他走近墙角，踩着冷凝剂不多的缝隙，一点一点描摹墙上墨绿色的痕迹。
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战斗人员，而像个研究者。
林之把视线移到窗口，再移到正门：“不是从窗口出去的？这个仓库有第三个出口？”
“有，但队长不是这个意思。”程诚尽职地做好保镖的工作，抬手指向天花板的一角：“从那里可以进来，但只能从外面打开。异种只能从这两个出口出去。”
“那你们……”
内频道骤然响起说话声，打断林之接下来的话。
“老田？队长，老田……啊！”
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东西，“霍”地站起来，朝仓库中央蹲下的老田走过去。
凌雾开启内频道的监视器，所有人的目镜上都出现一串数据，是田岳恒的身体数据。他的一切指标都显示正常，人却在目镜里不断抽搐。
一旦发生不测，凌雾有权在众人的注视下清理老田。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选择，这是他身为队长的责任。
凌雾走得最急，从林之和程诚身边一晃而过。
“你们之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林之轻声问。
她没有感觉到异常的能量波动，更何况，仓库里绝大部分能量都被冷凝剂冷却，能量分子的躁动已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没有。”程诚如实回答。
走近了，她站在李博身边，跟林之补充道：“老田是异能者，c级，在冷凝剂下，能量波动不该对他造成影响。这个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见。”
林之没有说话，望着老田手里的塑料碎片，若有所思。
凌雾走过去，第一时间想拿开塑料碎片。刚靠近，金属手套上的“鳞片”微微掀起。他反射性的松开手，挥手喊程诚过去。
“找找看这个塑料碎片的型号。”
这块碎片约有一掌长，像一个海峡模型，边缘曲折。被冷凝剂附着薄薄的一层后，碎片更加的脆弱不堪。老田手里还有指甲盖大的一小块，他死死捏着，碎片上裂出蛛网状的纹路。
程诚划开光脑，找到数据库，开始扫描碎片的材质：“119号仓库的海鲜箱。这是第六个。没有什么特别的，输送到主城的海鲜箱都是这样的材质。”
“没有异常？”凌雾的声音依旧很稳，像个机器人。
程诚重新扫描一遍，反复确认结果：“没有异常。”
短暂的寂静，片刻后，凌雾率先掏出枪，枪口抵在老田的脑门上。紧跟着，小队的其他人也纷纷拔枪上膛，对准老田。
只要他一动，这些枪可以在瞬间将他射成筛子。
但是，没有人动。
老田抽搐的频率在降低。目镜下，每个人都在关注那个持续走低的数据。
“一定要杀吗？”林之骤然出声问道。
程诚犹豫了一瞬，没有回去。她守在林雾身边，将许多人的枪口挡在视线之外。
“如果他不死，我们就得死。”身边的人接话道。
林之记得这个声音，在通道里，凌雾曾叫来两个人，要送她出去。这人是其中之一，叫李博。
“她不是异种，也没有被‘孵化’。”林之强调。
这些人的行为，她不理解，也不陌生。她好像在某个地方见过一幅画……那个地方，她想不起来了。漫长的生命里，她去过很多地方。不是所有地方都和那个深海滩涂一样，让她印象深刻。
李博不想说话，也不想和林之这样的海洋学家打交道。但是，这个环境里，有人开了话匣子，他就止不住地想说说话。
“不用‘孵化’。老田，田岳恒不是普通人，是c级的异能者。如果被异种‘剥夺’理智，他的能力能让我们这些普通人瞬间毙命。”
“所以，你们要先下手为强。”林之说的是陈述句。
“……”
这样的交流，林之觉得亲切。
目镜里的数据趋近零，老田也渐渐恢复正常的举止。碎片落在地上，碎成粉，彻底捡不起来了。他抬起头，目镜自动上移，头套从中央拉开，露出一张刚毅的脸。刀削般的皱纹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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