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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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

顾怀榆派出去传话的分为两个方向。一个南下去接应朱竹所带的红缨军，主要由裴家的后辈裴朝带领；一个朝东去找到史鸿飞所带的燕军，派的是顾怀榆的贴身侍从蓝桉。

裴家是文官世家，但裴朝偏生对行伍之事感了兴趣，一定要投身军营。小子机灵，拳脚也不错，又是裴松宗亲，得了顾怀榆的亲眼，因此进了北巡的行列。蓝桉则是顾怀榆从小便一起长大的侍从，比起主仆更如兄弟，二人皆拜江湖隐士为师修习，同属于剑客闻人的师弟。因着此次消息传递重要非常，顾怀榆便交由此二人去做。

计谋很顺利。

顾怀榆在城楼上仔细观察了许久。那些突厥的墨线自大启军收兵之后就又开始汇集，最后回到了他们的驻扎地去。虽然叱罗天的确派了人手往密林里查，但很显然他们没有查到什么，否则一定会拿住俘虏在城门前叫嚣，以求乱他军心。

顾怀榆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二人成功与支援军队汇合，凭借着传递出去的情报，破局也不再成了难题。

他看向挂在自己桌案前的布防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是这些天他翻阅雁门郡县志搜罗来的资料写成的批注，心里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点安定。

但屋外竟突然起了嘈杂之声，顾怀榆立马出门查看，竟然见到不远处的粮仓火光冲天。

他的喉咙一下便紧了。

为首的那个人被扭送到他面前的时候，距离事发并没有过去多久。顾怀榆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面前心如死灰的叛徒，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出突厥人的特征，却只能无奈地承认，这就是一张汉人的脸。

“为什么？”

那男子闻言抬眼盯向顾怀榆，他的眼里是愤怒、委屈和痛苦，这些情绪浓重得好像在他的眼里燃烧。但他并不肯做声。

顾怀榆蹲下，选择平视他的眼睛。他的周身涌现出一种悲伤。他想过会有内应，想过会有人在城中对粮仓进行破坏，所以从接管雁门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把负责城门关口和粮仓的守卫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将分发食物的活儿也交给了城里有妻有子的汉人来做。对于所有的突厥面孔他防了又防、对于想要探听消息的人一律打成叛徒关到一起严密监视。

其实顾怀榆隐隐能够猜到自己会算漏些什么，他已经做好准备面对突厥人的手段，却没想到输在自己人的手里。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面前人仍不肯开口。

手下已经奉命把他的妻子带来，男子的平静终于皲裂。他咆哮着攻击压制着他的侍卫，拼命要往妻子那边去，却眼睁睁见到儿子的脖颈被一剑削穿，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来不及出声就软倒在了妻的身边。

顾逸明收了剑，叫人扭了近乎发狂的妇人到一旁，踱步来到男人的面前。帝王伸出手，重重地在他的脸上拍了几下，身上是小男孩儿喷溅的血液，脸上挂着笑，再次问他为什么。

男人的愤恨要化作利刃一寸一寸剜下帝王的血肉来，帝王嗤笑。他叫人固定住他的头颅，缓慢而又用力地用手挖出了男人的双眼。男人的惨叫和妇人的嚎啕混合帝王的漠然神色，活像地狱。

终于追上来的元月竟敢扑到他的身上求他住手，被帝王狠狠地挥开来摔在了地上，半天缓不过气。

帝王又拿出小刀，一刀一刀片下男人的肉来，一边折磨一边拷问。如果男人或者妇人不堪折磨晕了过去，他就命人给他们泼上盐水醒来再继续。顾怀榆闭了眼，侧身挡住了元月的视线，默默握紧了拳。

等到男人已经奄奄一息，帝王便不再对他下刀，转而朝向了妇人。她的惊惧和哀求没有半分动摇到一个嗜血的帝王。他对她做了同样的事，还将片下来的血肉强硬地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帝王淡淡扫了一眼面色惨白的胞弟和晕过去的婢女，下令让两人回房去，自己则兴致盎然地继续着手上的功夫。其余从犯也已经都抓来了，他们的妻子儿女也都没能跑掉。帝王相信，总有人会张嘴的。

走出去已经很远了，惨叫声却仍然能够传达到顾怀榆的耳朵里，他还是没忍住吐了。

来人说粮仓的火扑灭了，但顾怀榆知道，那火将会永远燃烧在每一个大启百姓的心里。

帝王确实审出来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