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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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在问，无声的，有声的。在无数道闻声投去的目光诧异的注视下，只见宝与王熙凤似乎强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奋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宝是成年男子，手劲何其之大，不一会儿便把自己的头皮折腾得血淋淋的。王熙凤虽是女性，可疯狂之际气力也出乎意料的生猛，贾琏一个没拉住，就被她扯散了发髻，佩戴的华灿首饰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

众人见势不对，忙七嘴八舌的喊人，一连出动了叫几个仆人，才把这两人的手脚按住。王夫人抱着宝，见儿子原本润白的脸被几道源自头顶的血痕分割，又狰狞又可怜，登时哭得泪流满面，没声的叫家庭医生来给儿子和侄女看病。贾琏也慌了手脚，招呼着仆人把妻子和堂弟往房间挪，又托探春和平儿照应场面，早把王熙凤提到的事给忘在了脑后。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眼见得情形不对，一干远近亲戚们也无心再继续盘桓，不免各自道了辞。探春带着平儿招呼着他们离去，一转身，见黛仍坐在那里，黛色的眉尖轻轻的蹙着，神情恍惚中透着犹豫。探春心知她与宝自幼情谊非凡，甚至后来还生出了越界的感情，即便时过境迁，总还留存着几分挂念。见他横遭此厄，她到底还是要看上一眼方才放心。可虑及如今二人一个是有夫之妇，另一个眼看也是名花有主，表现得太过急切又不免现出嫌疑来，当下语气急促的道：“我这会儿心里乱得很，林姐姐，你陪我去看看凤姐姐和二哥哥吧？”

黛怔了怔，向她感激一笑，探手搀住了她的半边臂膀。探春亦半真半假的做出脚步踉跄的模样，六神无主的进了宝的房间。

宝正躺在床上，圆瞪的眼珠布满红血丝，嘴巴张开，不住的发出“嚯嚯”的无意义的词句，身上则缠满了各式仪器的线路。为防他疯狂之下再度做出自残的行为，医生和护士还用束缚带牢牢地固定住他的四肢，让此时的他像极了一条在砧板上拼命扭动的鱼，哪里还有半点昔日温熙灵秀的风度？黛见他如此情状，心中担忧，看了会儿，才发觉身侧的探春不见了踪影。她定了定神，侧眸打量，见侧间里露出医生白色的背影，她认得那是贾家私人医疗团的首席医生王云奇。而在王云奇的背影遮蔽之下，还露出的探春的礼服的一角，她似乎在小声的询问着病情，而王云奇只是不住的摇头。

王云奇的医术之高，在海内还是有数的，见他如此反应，黛心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不由得心下一沉，略一沉吟，就悄声走近侧间的门外，想要听得更仔细些。王云奇正自背对着她，探春视线被他所遮蔽，而坐在更里间的王夫人忧心爱子，也未曾注意到门口多了一人。

“王医生，你也别给我扯那么多有的没的，我没那么性子去听你念经，”王夫人擦着眼泪，原本打理得优雅雍容的发型和妆容都显得松垮垮的，声线略显沙哑，语气倒还绷得住，约莫是适才抖发变故，哭过一场之后，已镇定了下来，怕惊扰外间的施救，还刻意的压低了音量，“我就把话撂在了这儿，宝，还有凤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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