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深底白骨成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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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遍布残砖破瓦的村庄废墟中，耸立着连绵成群的墓碑林。

一道身穿道袍的苍老身影盘坐在一块被烧的焦黑的倒塌断墙上，凝视着身前的墓碑，久久不语……

在老道身后，樂水挺着十月怀胎的大肚子，语气平静的向他汇报着归海季生的行踪：

“师父，归海师兄他已经回返过通僊岭，但未能寻到我们，现已经入世组建势力，一月前，便在日皋城夺取了权力。”

闻言，浮屠道人微微颌首，用手指在身前墓碑上刻下了最后一行字：

【瓦水村，两千四百六十二人，皆葬于此，行凶者，立碑者，归海浮屠】

四十年前，他也曾如现在这般，毫无目的性的杀尽目光所见之处所有活物，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悔之晚矣。

本只是想回到故乡看看他是否还有后人留于世上，但真正见到与他流着相同血脉的人之时。

心底却无可抑制地升起了一股嗜杀的欲望，他隐隐能感知到这股欲望来自于何处。

……

身为一名自太古时期出生起便一直不老不死的长生者，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尚未知晓自身的特异性。

那时是他与人最为相像的时期，拥有属于人的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直到他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为止，才开始渐渐发觉自身的特异性，随着周围人的逐渐衰老，只有他的容貌、身躯仿佛固化在了青年期一般。

一开始，他身边的人只当他不显老，连同他自身在内，谁也没有去想到其他的可能。

此后，又过去了数十年，而他仍旧保持着青年的容貌与健硕的身躯。

在他所居住的部落之中，他的妻子、父母、兄弟、子嗣，一切他所熟悉的人们，都已经衰老至极。

而他，这时才真正发觉自身的特异，便是他的寿命要远超这世上的任何人。

然而，发现这一点的不只有他。

部落中的长老们，衰老却掌握着强权，他们驱使着部落中的勇士，为他们带来财富、权力、女人、

但是，即使是再大的强权，也无法阻止着死亡的到来，身体的老去，便让长老们把贪欲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一个不会衰老的存在。

一个只要贪生怕死就会渴望的存在。

于是，他就察觉到了，来自人类的恶意，来自人心的……自私……

一年……十年……百年……

上百年的时间，好像很长，又好似转瞬即逝，他已经懒得记自己遭遇过多少次的捕捉、背叛、袭杀。

在这段时间里，不只是青春在他身上常驻，就连任何伤势也无法在他身上停驻，一个不老不死的存在行走在这世上。

但在他心中，只有一股孤独的感受留存心底，爱人已逝，兄弟反目，唯有曾经的子嗣还存在于世上。

而存于世上，又如何？

却无法再见，他的子嗣，早已经成为新的长老，新的斗胜旧的，而后又在权欲中沉醉、麻痹。

权势的交替，欲望的轮回。

垂涎长生的目光，从未改变。

他有些累了，上百年的旅程，足以改变世上的任何人，但现在也只能让他感到一些疲倦。

而随着他心态的改变，他不老的容貌也随之更改了，不再年轻，多出了许多的沧桑与灰白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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