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烹茶与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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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难了。

想林黛，书香之后，四书五经吟诗赋无一不通，就连那话本戏词之类杂学也略有涉猎。

——只是自来也没有学过如何扇风炉啊。

林黛便在那炉旁的杌子上坐了，捧着脸开始回忆素日里所见丫鬟们都是怎么做的。

只记得她们拿着扇子，在旁边扇着扇着，等那炉里的木炭通红了，这边再放上茶铫子，继续缓缓扇风。

只是，这木炭如何才能通红呢？

林黛自旁边拿了一支铜火箸，拨拉了几下里面的灰和余炭，愁得蹙起了一对罥烟眉。

她想了又想，忽地想起自己屋里的火盆来。贾府里火盆所用之炭，一向取那烟少而燃久者，或许火盆里还有可用之炭呢？

林黛便回到房中，将火盆上的铜罩揭起，只见表层炭灰甚多，于是拿起旁边的灰锹，把灰拨了拨。正灰心时，忽见那下面熟炭间透出火星一点，忙举起扇子，轻轻地扇着。

可喜那一点火星经风一助便旺了起来，明明灭灭，煞是可怜可爱。

林黛咬着嘴唇也阻止不了一朵笑容的绽放，她眼睛里跳跃着的小火苗极其欢悦动人。

于是林黛便夹了两块木炭添上，一手举着扇子，慢慢地扇着，眼见着星星之火渐渐染红一整块荔枝炭，更是压抑不住心中快乐之情，只觉眼前这一点热意，竟好似能把积年的沉郁煨暖一般。

林黛读书极多，记性又好，这时想起前人书里写如何煽火：“沸速，则鲜嫩风逸。沸迟，则老熟昏钝。故水入铫，便须急煮。”

她琢磨了一番，依言把水倒入茶铫子，接着就开始加大力度扇火，把那火扇得极旺。只是林黛到底虚弱，扇不几下手就酸了，额上沁出几滴汗珠，武火也转为文火。

眼见着茶铫子里的水沸过两遍，她忙把茶铫子取下来，照样用铜罩把火盆罩上。

然后拿了惯用的细瓷茶杯来，倒了水慢慢地喝了。

此情此景，不禁想起旧年去栊翠庵吃茶的情景。

那时妙拿了积年的梅花雪水来泡茶，言谈间便连隔年蠲的雨水都瞧不上，只说那样轻浮，如何吃得。而现在，她吃的不过是茶经里评为下品的井水，甚至也不是当天的新水，并不怎么考究，自己吃着却觉出几分从未尝过的甜味来。

事发两天来，林黛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终于能舒缓下来安安静静地吃茶，疲倦这才涌上四肢百骸。

想到被摇得快要断裂的门闩，被挠得破败不堪的纱窗，林黛揉了揉太阳穴，不得不承认，潇湘馆确实是住不得了。只要再来那么一次，她必死无疑。

偏生宝走得匆忙，也没有交待清楚究竟是怎么个打算，在此苦等吗？未免太过被动了些。

林黛一边想，一边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室内。

她的视线突然停留在墙边——那不是她春天里葬花用的花锄吗，原来紫鹃把它收到了这里。

不知那些落花此时是否已化春泥，孕育着明春的新一季繁花。

只是那时，不知道她是否还在此处、还在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