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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低头抿了一口茶水。他在局里就喜欢穿深色的针织衫，搭一条会褐色的披肩，原本人还没有到老年那个阶段，穿搭上却莫名显得老气横秋，又喜欢养生，总说自己身体不好，给人一种他已经老到不久于人世的错觉。
他不说话，裴淇第一反应是自己崩人设了。
原主从军校开始就不关注军委高层的争端，也不在意谁被罢免谁又平步青云了，像一个无欲无求的书呆子，裴淇此时突然表现出对领航星的兴趣，确实有些奇怪。
她思考应该找点什么合理的借口，却见安德鲁咽下这口茶，若有所思地开口：“布莱恩总督背靠亚伯拉罕家族，他祖父曾担任新派领袖，是当年新旧之争的最大赢家，整个家族在星系里有很大的威信；总统李约瑟和星际秘书长李长儒是远亲，是新中之新，主张军政集权和再改革，与总督有些不对付。这三位是领航星权力塔尖，其余人只能算他们的下属，分派细化我就不太关注了……军委内网里有职员表，我把我的权限开给你，感兴趣可以再看看。”
安德鲁通过工作光板发来一则权限共享，裴淇扫了一眼共享内容，悄悄叉掉了其中的“通讯共享”，点击了确认。
军委内网里只有隶属关系，不可能把结党营私也写上去，她简单浏览一遍，觉得派别的事一会儿可以问问谢比尔。
“灵异存在的事情，只有塔尖三人知道吗，还是所有新派成员都多少知道一点？”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到底都有谁清楚145环保局的工作。
“领航星关于145环保局的信息差很大，新派成员多少都知道一点，但只是皮毛，并不清楚灵异的能力到底有多大。三位领袖和他们的嫡系对这件事都了如指掌，有些事甚至比我这个局长更清楚，比如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会是这些人里有人居心不良，想要引狼入室吗？
裴淇没有头绪。
茶水的热气附着在安德鲁的眼镜上，留下一层水雾，他转过身，在床头寻找擦镜布。
“您怎么不接受视力修复手术？”裴淇问。
安德鲁在抽屉里翻找一阵，终于在最下层翻找到镜布，他一边擦镜片，一边笑着说：“年轻的时候有些固执吧，别人总这么说我。我总觉得要留下些痕迹，才能证明真实活过一场，所以不爱接受治疗，活六十多年就攒了一身毛病。小裴啊，你可不要学我！”
裴淇一向知道讳疾忌医不是好习惯，却也知道他只是和自己开玩笑。
她又陪他坐了一会儿，聊了很多过去的事，安德鲁很喜欢听她说她小时候的事，尤其是五岁之前的，讲起她父母的事，他总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父亲会给母亲做甜甜圈，虽然做的并不怎么好吃，但母亲很喜欢。”
“当年裴生暗恋你母亲佩斯，听说她总去买甜甜圈，在军校特意逃课去校外甜品店学的，学会之后才知道那是她买给小侄女吃的。”
说着说着，他大笑起来，眼里闪过泪光，裴淇递上一块纸巾。
她其实很不理解老人家爱听这种陈年往事的心理，人都死了很多年了，轮回都快跟她一般大了，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做什么。
但他既然想听，她也不嫌读两条数据费事。
就这样一直聊到天色暗了下来，终于把五年的琐事念差不多了，才和意犹未尽的安德鲁先生告别。
中心医院夜晚的走廊灯比较柔和，或者说昏暗，可能是怕太亮的光会打扰到病房里的人休息，还在运行的巡夜机器人都开启了磁悬浮模式减少摩擦声。
裴淇满脑子是领航星职位分布，直到走进电梯，才想起来她忘了问1888号病房在什么地方。
电梯里没有视导ai，为了保护军士隐私安全，也没有像普通医院那样有姓名传送的功能。
姑且先当是18层吧。
她刚要按层数，却发现按钮中没有18号，再抬头看见电梯已经在上行状态。
“主人，电梯里的智能眼有人脸识别功能。”
难怪了。
果然，电梯停在18层，门刚打开，一股血腥味和医用酒精味铺面而来，虽然已经傍晚了，这一层的护士们依旧忙碌着，两侧房间一间抢救室对应一间病房，几乎每个抢救室的灯都显示“工作中”的状态。
不断有护理舱被医疗机器人推进病房。
视导显示这一层有88间重症vip病房，她顺着指示牌找过去，终于在最偏僻的位置找到了谢比尔的病房。
门虚掩着，里面依稀传出男人的怒吼声。
“祖宗，你从小到大，想找什么样的爸都不拦着，就算你从摇光星犄角旮旯带个风尘女回家，跟我说你就喜欢这样的，行！只要你能说出来她的来历，背景清楚，随你怎么样都行。可助理女士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145环保局干是干什么的，那可是新派最大的绝密，非人为能对抗的危险！第五军团连幸存者都不敢留，你还敢……你跟我说你俩线上认识的，还要不顾自己死活去救她？你疯了吗，车祸把你脑子撞坏啦？”
陈副将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谢比尔自己要来，或者少将本人没看到通讯消息。
中气十足的声音，一看就是老爹在训儿子，一般来说裴淇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容易让当事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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